第一卷 第一章
这是我那天的第四场面试,我已经筋疲力尽。我的脚很疼,脑袋也一跳一跳地隐隐作痛,我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让我的嘴巴紧紧地闭上,而不是大骂那些浪费我一整天时间的白痴公务员。
当然,如今的状况都是我的错。任何一个有脑子的人都不会把教书当成第二职业,尤其是教社会学(虽然这勉强比我的第一专业戏剧要好点)。但我是因学习戏剧而对社会学产生了兴趣,而且我觉得如果我一定要做教师的话,最好是能教一些我喜欢的东西。
我本来更想在剧院工作。虽然我没什么名气,但我作为演员很成功,演出中极少出错。但是我现在最大的任务——第一次当我10岁侄子伊恩的妈妈——让我不得不放弃了那份工作。作为监护人,我的职责包括“选择一个更稳定的职业”。所以我重回大学又读了一个学位并考了教师执照,花的时间短的几乎创了纪录,然后现在我发现我正苦苦寻求一份工作,而那些顽固的行政官员们想要的简直就是合法的奴隶劳动力。
我最后一次打开最后这场面试的信,犹豫着要不要再去可怜地痛苦地被审讯一次。这个看上去比其他几份更加地没什么希望,我从没听说过这所学校,信件的用纸也不是普通的信纸——厚厚的、奶油色的证券纸,让人忍不住以为这是羊皮纸。信件开始的四分之一是一个纹章,接下来则是一个用非常醒目的手写体写成的复杂的图案。
正文本身则是谨慎的学者风格的书写,内容:
这封信措辞显然比我之前收到的任何面试信件都要优雅的多,虽然一个校长亲自进行初回面试这一点十分奇怪。
为特别的学生提供进阶教学?如果他们需要学习社会学,这可真是太进阶了。太棒了——整整一年面对一群乱糟糟的、优越的15岁的娃儿,认为自己无所不知,并且会迅速地发现、甚至可能鄙视我这么一个工薪阶级。
再者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问题:这个邓布利多很可能立刻判定我不合格。当然这也有可能使我免于羞辱。
我从来没有这么刻薄过,但过去的两年实在是过的难受,太难受了。
最后,责任感胜过了其它。现在是4点23分,而创始人接待室就在礼堂的那一头。在这时候溜走就太愚蠢了,而且我并没有心情去聆听我的潜意识在这一周剩下的时间里一直责备自己懦夫。我最后一次瞥了信件一眼,把邓布利多这个名字刻在我的脑子里,然后叠起信塞进我的口袋。然后我大步穿过礼堂,敲了敲半开的门。一个柔和的男中音说“请进”,于是我踏进了房间并关上了身后的门。
邓布利多校长显然不是我所预想的那样,他在瞬间打破了我原有的既定印象。
我原本预想的是学术的花呢服装或者带着让人不可能弄错的优越感的高贵的萨维尔街的衣服。我看见的却是一个高个子的老者,穿着雅致却难以形容的深蓝色运动夹克衫和牛仔裤,长长的银白色胡子,几乎淹没了他那条奇特的月亮星星图案的领带,怪异扎眼的紫红色皮革拖鞋,还有一条一直垂到他背部的非常特别的马尾辫。整体效果就像是一个1960年代的嬉皮士,结果他是——好吧,他就是校长。
他与我握手表示问好,明亮的蓝眼睛在半月形眼镜之后眨了眨。
“亨特小姐,我非常高兴能够和你见面。”他的手掌温暖而使人安定,我在一瞬间产生了信任感。他又对我眨眨眼,补充道:“我不太符合你的预期,对吧?”
我原本希望我没有表现出来。
“是的,”我承认道,“但这是个令人愉快的惊喜。”他脸上的皱纹因微笑而加深。他松开我的手,并招呼我坐到空壁炉旁边的靠背扶手椅上。“毕竟我也可能不是你所预想的那样,校长。”我说着,舒适地溜进座位上。
“哦,亨特小姐,”他坐下,略微不满地说道,“难道我认为你是个宝宝软糖吗?”
说完,他给了我一碗甜腻的小甜饼。
“谢谢,”我弱弱地说道,拿了一个甜饼。(‘绝对不要接受陌生人给你的糖果。’我听到我祖母的声音正在我的背后回荡,邓布利多显然就是这个陌生人。)
他好奇地把脑袋凑近了一点,就好像他听见了我脑子里那句话。“只要一个?”奇怪的是听起来他很失望。
也许奶奶是对的。
“对于一个甜食爱好者,我想一个的确不多。”我拒绝了,真心的。
“哦,天啊,邓布利多摇了摇头,“如果没有这个瑕疵,你将拥有一个完美的性格。我们应该试图改掉它。”在看似严厉的评价下是他眼中的愉悦。“我说到哪儿了?啊,是的,如你所见,在性格方面我是一个优秀的评价者。当你完全可能与我的想象不同时,我因此而失望的可能性就会非常的小。虽然在刚才的那一刻我已经非常痛苦了。”他忧伤地说道,然后立马又兴高采烈起来,“但事实上我对你的预想,就如同你刚才所说,是一个令人愉快的惊喜。”说完他一次往嘴里扔了三块甜饼。
虽然现在只是一个开始,但这是我职业生涯中最怪异的面试,但它也比我曾经历过的那些要愉快的多的多。我们聊了各自的兴趣——我过去是个演员,他喜欢室内乐——度过了愉快的10或15分钟,接着,邓布利多似乎打算开始正题了。
“现在,让我们忘掉那些日常琐事吧,”他更像是轻快地说道,“我看过你的简历和论文——非常不错,我必须得说是非常新颖的观点,阅读的十分愉快——所以我认为霍格沃茨学院的这个职位将十分适合你,而你也会很适合这个职位。”
“所以什么?”我打断了他,“这个职位有什么具体的要求吗?”我迫切地想知道为什么他们需要一个社会学者。
“哦,一般的教学工作——和普通的一样,你知道的。”他模糊地回答道。
上帝啊有这么一个坦率的校长我真为他们学校行政处感到担忧。
“你的副校长的信中说到,”我试探性地说道,“霍格沃茨招收特别的学生?”
“啊,是的,是指我们学生的体质。非常聪明,大部分人拥有社会标准认为的特殊的技能。”他的神情变得严肃,“他们当中很多有着孤立的背景,你的工作的一部分就是让他们对外面的世界产生兴趣并有一定的了解。”
我的脑中闪过残障和精神病儿童的形象。
“先生,”我小心地开口,“你应该知道,我并没有应对‘特殊要求’学生的专业经验——”
“哦,不,亲爱的,”他打断了我的话,“完全不是那样的。”他迅速的拍了拍我的手,“别胡思乱想,这完全在你的能力范围之内,尽管我承认某些学生会是个挑战,但那不会吓着你,对吧?”非常奇怪,他的语气让这句话变成了陈述句而并非疑问句——而且他的确说对了。我想他是否和别人谈起过我,显然他不可能在20分钟的面试交谈后就如此了解我。
“啊——这让我想起——”他笨拙地翻找着胸前的口袋,取出了另一个奶油色的信封。“我想我应该直接交给你本人,”他说道,把这个包裹一样的信封给了我,信封完好地封着,上面写着给伊恩,“事实上,是你的侄子让我注意到你的。”他补充道。
我脑中警钟大作:我申请面试时从未提及过伊恩。
我从来没对任何面试官提过他,事实上,雇用者倾向于将单亲母亲与不可靠划上等号,我当然不可能主动告诉他们我有个让我头疼的10岁的孩子要照顾。
所以说该死的邓布利多是怎么知道他的?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我没有夺门而出?
我伸手接过厚重的羊皮纸——我现在确信它就是羊皮纸了——并且疑惑地看了邓布利多一眼。
“通常收信者是唯一能打开它的人,但在此情况下我可以做一个特例,”他用一根有些变形的食指轻轻敲了敲信封的边缘。我拆开封蜡,打开信纸,读道:
我已经完全被怪异的感觉吞没了。
“校长,”我艰难地开口,“我很爱我的侄子,所以我非常肯定如果您有机会亲自评定一下,您会同意他需要远远超过‘特殊需要’的教育。”
“我知道他受到过伤害。”邓布利多安静地回答道,他的蓝色眼睛现在严肃并带有一丝伤感,我想其中也有一点愤怒。如果他试图取得我的注意,那么他成功了。“我可以向你肯定,伊恩拥有适合我们的教学的天赋。确实,我们给予的训练也许能够帮助治疗部分伤害——我很抱歉不是全部。你和他相处的经历几乎可以肯定你在这方面的才能,不是吗?”他的声音很柔和,但蕴含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劝说意味。那双和蔼的眼睛仍旧冷静,但催促着我承认事实。
房间中的空气突然变得沉重,我花很大的力气才能呼吸。我避开和他的对视,将视线集中在我颤抖的手中的信上。我张开口想否认他的观点——完全是谬论——却发现我完全无法告诉他这个谎言。我缓慢地深吸了一口气,最后微弱地回答了他一句“是的”。
从某个遥远的地方他的声音继续传来:“我想,他是你故去的姐姐的儿子?”
我呆滞地点点头。
“是的,我是这么想的:在麻瓜家族中它常常是母系遗传,你自己也拥有一些天赋,虽然它们从来没被开发出来——也许是在早期被遗忘或掩藏了?”他温和的质问迅速地刺向我,而我发现我无法回答。
“但是没关系。”他的手覆在我的手上,干燥,温暖,非常真实而使人安心,将我带回了现实:面对着这个特别的男人,在短短20分钟的交谈后他似乎能够感觉到我最可怕的秘密和恐惧,强调它们,并且接受它们。我注视着他的眼睛,它们再一次变得温暖、友善、和蔼。
“无论你是否接受这个职位,”他温和地补充道,“请理解我们欢迎伊恩的到来,而且我们会尽我们所能让他恢复健康。”安慰性地再次拍了拍,他放开了我的手。
房内的空气恢复正常,我发出了有些颤抖的笑声。“或许是头一次这么健康,”我并不是出于讽刺,而更是陈述事实地说道,“谢谢你,校长。”我折叠起信纸将它放入手包,“我当然会考虑这个。”我转过身,那碗小甜饼又出现在我眼前,让邓布利多十分高兴的是,这次我拿了两个。
“现在,让我想想,”他用食指碰了碰鼻子的一侧,然后吃掉了更多甜食,“你需要立刻回家吗?也许你会有一两个小时的空闲?”
“不,”我感到迷惑,“我是说,我有。”
“太好了。也许我们需要一次小小的旅行。”他有些不安地从眼镜框的上方看了看我,“我想说,亲爱的,你愿意来吗?”
“为什么不?”我的原意十分尖刻,糟糕的是不知怎么回事这些词语从我的口中说出后他们变成了轻松的说笑。
“太棒了!你看,亨特小姐,我就知道你不会失望的。我们会做一次霍格沃茨的短暂的观光——”他站起来并帮助我起身,紧紧地握住我的手,而他的另一只手正在夹克衫的口袋中翻找,“——别忘了你的东西,亲爱的——”
我匆忙地抓起了我的手包。
“——啊,是的,在这里——也许四处看看有助于你作出决定。”他冲着空壁炉迅速地点了下头,又咕哝了一个词,一簇火焰窜了起来。他向火里扔了一撮银色的粉末,火焰变成了鲜艳的绿色。
“霍格沃茨,我的办公室。”他指明道,然后硬拉过我的手。“我们要开始了,亨特小姐——这不会花多少时间,”他欢快地说着,踏入了火焰中,顺带也把我给拉了进去。
注:
宝宝软糖——当然来自《神秘博士》。阿不思喜欢冰镇柠檬汁(sherbet lemons. 对于美国读者来说是lemon drops),但我劝说他在这个点上别用它们打击米兰达。
我想使用飞路粉进入霍格沃茨会有一些法规上的困难,但我会在下一章解决它们。
翻译君的附注:
面试的地点Founder's Room, Shrewsbury Hall,查了半天也不知道中文是什么,随便编了一个,放过我吧。
神秘博士Dr. Who是BBC英剧。翻译君没看过。Jelly baby的年代似乎挺早的……因为这文本身就挺早。
作者的脚注其实非常贴心,否则那么多引用和捏他完全不可能一一弄清楚……是的,我觉得作者本人大概就是读文学或戏剧的,或者对这两者有浓厚的兴趣。
吐槽信的字体你就输了!!!你就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