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一章
上天赋与你一种坚忍,
当我把热泪向大海挥洒、
因心头的怨苦而呻吟的时候,
你却向我微笑;
为了这我才生出忍耐的力量,
准备抵御一切接踵而来的祸患。
—--《暴风雨》,第一幕第二场
伊恩和保拉正在后座咯咯笑着,他们的声音愉悦动听。
暑假开始我们已经在露西家呆了三个星期,充满着咯咯的笑声和玩闹的恶作剧。孩子们都太想念对方了—--太想了以致于他们都没有像平常那样吵架。当露西出门工作时我和他们每天呆在一起,到了周末我们四个人就一起去郊游。
而且一直没有任何事故发生。伊恩在霍格沃茨的第一年里学到的精神集中力起到了作用。
露西发现了这一点,一天晚上我们准备晚饭时她说起他的控制力。
“他知道现在如何使用它了,对吧?”她随意地说道。
我僵住了,手停在了我正在抹油的那只鸡上:“它?”
“魔法。”
我慢慢地把鸡塞进烤炉里,转头看着她。
“你知道多少?还有知道多久了?”我怀疑地问道。
“我第一次看到他爆发的时候。”看到我的惊慌她咧嘴笑道,“我爸爸的妈妈是牙买加的治疗师,她认识很多女巫,她以前告诉过我这些事。”她转头继续洗她的生菜
“为什么你什么都没说?”我哑着嗓子说道。
她笑了。“你能想象吗?‘亨特小姐,我很清楚你的侄子有什么问题:他是个巫师。’我不想要我的社工许可了吗?”
“但是为什么观察期之后你还是什么都没说?”我坚持道。
“你自己已经发现了,”她耸耸肩说道,“虽然不太具体,但足够了。所以我也没必要说了。”
“所以这就是你为什么接受我们的案子。”我自言自语道。
“不,是你让人无法抵御的魅力和美妙的身体—--是的,你是个美妙的家伙,”她开玩笑道,“这就是原因。我知道你在做一切你能做到的事情。”
我坐在厨房桌子旁边,摆弄着我的酒杯:“对不起,露丝。”她回过头。“我没有告诉你那所学校……我以为我不能够告诉别人。”
“没关系。我想一定就是那样的地方;奶奶说它被掩藏的非常神秘。”
我注意到了那个动词的时态:“你奶奶现在多大了?”
“一百零三岁而且现在很健康。”她笑着把生菜倒进沙拉碗里。
“而你没有得到任何的……遗传?”
“完全没有。”她高兴地说道,“我爸爸也没有,我没这个基因。”
“耶稣啊。”我喝干了杯子。
“你觉得我们能不能别打扰那个叫克林普森的女人了?”她严肃地问道,“直接猫头鹰送信才是正常的方式,对吧?”
那个星期六我们开车出去玩,在丽池古堡旁边停下野餐和散步。伊恩和保拉在探险中—--我们是这么想的—--累坏了;他们在回伦敦的半路又开始活蹦乱跳,在后座上打打闹闹。我坐在副驾驶座上,懒洋洋地满足地打着瞌睡;露西在开车。我们选了一条小路,避开M20或A274上暑假的车流。
我们都没有看见那辆卡车,即使我们看见了我们也什么都做不了。我们后来知道那个司机不熟悉路而且开得太快,他拐过一个视线不良的弯道,而且拐过头了。
撞击让整辆车翻了个个,伴随着刺耳的金属嘎吱声和玻璃反抗般的破碎声;有一瞬间我面前的一切都是花的,然后我们撞上了路堤。安全气囊展开了打到了我的脸。
车停下后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分辨出我在哪里。我的右眼疼得几乎无法忍受,而且我感到眉毛和手指开始变得血糊糊的。保拉在后座哭泣,我能听见露西在我旁边急促地喘着气,就像是动物受伤的时候。
我解开了安全带,这见鬼的东西完全没用—--这就是我为什么被甩向前了—--
露西被方向盘柱牢牢地钉在座位上,方向盘挤在她胸前;有很多血。“轻一点呼吸,露丝—--”
“保拉—--”她喘着气对我说道。我转过身去查看,女孩儿的脸和胸口被划伤了,她正紧紧地抓着自己撞到车门上的手臂。不过她挺有力气的哭着,我想情况还不错。
又过了好几秒钟,我才发现伊恩没出声地一动不动。
我真的不想在8月25号的时候回到霍格沃茨:这看上去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但是我签了合同,某种意义上来说有件事来占据我的头脑和双手也是一种福气。
保拉很好,虽然她的胳膊断了,她的爷爷到外伤中心接走了她,她将和爷爷待在一起直到露西出院。露西让我们有点担心,她的胸口被严重擦伤,一边的肺叶穿孔,肋骨断了;还有腿部的开创性骨折,两次手术才修补完好。她正在缓慢地恢复着。
但我的男孩不在了。
我踏出霍格沃茨特快列车,再次看了一眼车头后唯一的一节车厢。这是个艰难的旅程,这次只有我一个乘客,我的眼睛和鼻子都已经红肿了。
海格在等着我,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看了我一会儿,手臂在空气里无助地静止着,然后他轻轻地把我拉进一个紧紧的拥抱里。
“海格?”我终于在他脏外套的褶皱里含糊地说道。
“嗯,米兰达?”他的声音在我耳朵里隆隆地响着。
“我需要呼吸。”
他让我离开,但巨大的手掌仍旧放在我的手肘上。
“好了吗?”我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后他问道,我点点头。“很好。”他说着然后又把我压向他。
我开始无助地大笑时他最终放开了我。
“我非常抱歉,米兰达。我们每个人都是,”他真诚地说道,“甚至是斯内普。”
“谢谢,海格。”这是最糟糕的部分:应对慰问。
海格温和的热情挤掉了我的眼镜:它滑下了我的鼻子,我暴躁地把它推回原位,我现在还没有习惯它。
“那么我们去你的家吧。”海格说着,把我的行李箱扛在肩上。他送我上了等在那儿的马车,我们整理了一下行李和我们自己,然后马车迅速向霍格沃茨驶去。
“我知道你现在不会想说起它,米兰达,但你知道我住在哪。”这个大家伙说道,“虽然我今年可能会离开去—--哦哦哦,我不应该—--”
“没关系,海格,”我在他进入通常的自我谴责状态前打断了他,“去年我听到了一些我不该知道的东西,在第三项比赛的晚上。”
他看上去松了口气,“哦,太好了。”
“那么今年没有龙?”我转移话题地问道。
“没有。虽然我的确在法国得到了一个有趣的小东西—--它叫做三指格里扎德龙,暴躁的小家伙—--”他高兴地赞美着他最近痴迷的生物。
海格告诉我校长想在我准备好的时候立刻见我,所以我整理了一下就前往他的办公室。(我当然没有准备好,但迟早是要去的。)他变出了他的壁炉,坐在壁炉前的靠背扶手椅里,盯着炉里的火焰手里捧着一大杯热巧克力。他的脸紧绷着:他看上去远不如我上次见他时那么健康。
“米兰达—--亲爱的,对不起,我忘记时间了。”
我迅速地走向他,冲动地弯下腰亲吻他的脸颊。这举动吓着了我们俩。
我原本永远不会这么平常地做出这样的举动—--我不会选择脸颊:他是校长,看在上帝的份上,对我来说他是老板、是长者,还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巫师。但坦白的说,这时候他的状态看上去就和我一样糟糕。
他似乎没有介意我的亲密:当我准备离开时他握住了我的手让我停住。
“Give us another,可以吗?他们比药用巧克力更有效。”他用他平常的方式说道。所以我亲吻了它另一侧脸颊,然后又附加地亲吻了额头。
“谢谢,亲爱的。”他说道。我坐在他脚边的地毯上。
“你看上去糟透了,”我直白地说道,“整个糟糕的夏天都在四处奔波,对吧?”
他虚弱地笑了笑,“我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感觉到自己的衰老。我原本希望至少我们当中有人能有一个美好宁静的假期……”他的声音逐渐减弱,眼睛注视着炉火,然后再次看着我。
“我知道你不想听到,但我真的非常抱歉,米兰达。我们都是,甚至—--”
“—--斯内普;是的,海格说过了。”
“米勒娃和我希望去看看你,但我们抽不开身,我们一直在处理三强争霸赛的后续影响。”
“莫丽说魔法部试图撤你的职。顺便,谢谢你让她过来。”我安慰他道。
“看上去她做的并没有我希望中的好,”他敏锐地说道,“你瘦多了。”
“她尽了她最大的努力。”有段时间我连想到食物都会想吐;我大部分时间都躲在陋居金妮·韦斯莱的房间里。
我向后仰靠在椅子上,把头放在他的膝盖上—--我比我愿意承认的更需要肢体上的接触—--他伸出温暖、温和的手放在我颈后的头发上:“莫丽说他没有遭受痛苦。”
“医生也是这样告诉我的,至少我应该对此感到一点幸运。”我苦涩地说道,阿不思的手僵了一下,然后安抚着我紧张的肌肉。当我冷静下来我继续说道:“在他死亡之前,他很可能几乎没有时间感受到撞击。大脑受到的伤害太严重了。”
我们沉默地坐了一会儿,然后阿不思安静地说道:“我不会骗你说伤痛终会消失;你比我更加清楚。但最终你会学会接受它继续生活,带着某种……感激。”
我点点头。
“你的朋友正在康复吗?”他又问道。
“很慢。我想对她来说最糟的是愧疚感—--这真的很傻,完全都是那个卡车司机的错。”他微笑了—--他说话时我能感到她的声音里带了笑意:“人类本性中的愧疚感—--至少至少是在好人的本性中。”他补充道,“但我完全忘了我的礼貌—--你不介意来点巧克力吧?”他轻松地问道。
很好,他打算让我脱离这痛苦的话题了。
“不了,”我不能再果断地说道,“推车的售货员向我推销了整整一个下午,为了让她安静我喝了五杯。”我终于注意到房间内少了一个重要的东西,问道:“福克斯在哪?”
“哦,上周它自焚了。它正舒服地躺在我房间里的一个窝里,直到羽毛重新长好。你永远都不会看见它刚长出羽毛时得意的样子;我一直很期待能向你炫耀一下。”
我僵硬地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然后坐到校长对面的椅子上:“我以为我们应该讨论课程安排。”
“是的,这是我叫你来的原因之一。”他回答道,“我认为你的方向是对的:继续按照你的想法做吧。”
我惊讶地看着他。“我自己都没看到多少改善。”我承认道。
“婴儿学步般的改进,米兰达。这就是我们能期待的全部。”他温和地反驳道,“我们不打算在一年内就改变几世纪累积下来的偏见。”他微笑,然后补充道:“无论如何,我对你给我的作业样本非常满意,我想我看到了一点改变,甚至是在斯莱特林当中。我给你全权委托:用你认为最好的方式教授你认为最好的东西。”
这太令人震惊了,但当我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时,我感到莫名的开心,因为他对去年的工作成果如此满意。
“还有一件事……”他不安地在椅子上动了动,“但我想今晚就算了。”他最终决定道,“我们都太累了。现在我希望你去医务室找庞弗雷夫人报到。”
我张开口想拒绝,但他抬了抬手阻止了我。
“我很认真,米兰达。”他严厉地说道,语气中闪过一丝不耐烦,这情况我只见过一两次,我有点害怕。“我知道你的医生们尽力了,但波比和西弗勒斯共同治疗也许能做的更好。”
我无法赢得这次抗议,我知道。“很好。”我同意道。
“还有……我知道你可能一有空就躲在房间里不出来,我希望每天能在礼堂里看见你至少一次—--如果我对你的状态不满意,那么就是两次。我说清楚了吗?”
他把我钉死了,damn it。我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地思考着他是不是能够读到我的内心。想抗议也是注定要失败的;我能做的最多就是哄哄他,让他心情好一点。
“我保证,爸爸。”我恼怒地叹了口气反击道,然后虚弱地咧嘴笑了笑消除掉自己的不满情绪,“我还会试着吃掉所有的蔬菜的。”
邓布利多惟妙惟肖地学着斯内普嘲讽地哼了一声,然后摇了摇头:“你和西弗勒斯让我头昏脑胀。”他低声道,“都太独立、太禁欲主义。这个暑假有两次,他从他的……工作中回来,几乎快死了,每次我都得命令他去见波比。但你显然是更令人愉快的争论的对手。”他苦笑着承认道,看向我的双眼中闪着光。“我本应该如此幸运。”他隐晦地补充道。
过了一会儿我才把他的评论与我之前温和的抗议联系在一起。
“你有成千上万个孩子,阿不思。”我柔和地责备道。
“是的。我爱他们每一个,即使他们当中让人失望的一点也不比让我骄傲的少。但拥有一个可爱的新生命,它一部分来自你,一部分来自另一个人,然而却完全是它自己的个体。这和那不太一样,不是吗?”
“我想不是,”我慢慢地说道,“我从来都没找到‘另一个人’,所以我从来都不会想拥有自己的孩子。至少在伊恩出现之前从未想过。”
他点了点头,又转头看着炉火。
“你了解你的父亲吗?”他突然漫不经心地问道。
“不,不了解;我八岁的时候他就死了,他喜欢莎士比亚:我记得他引用大段大段的文字的样子,所以我的确遗传了这一点。”
“所以是‘米兰达’。”他注意到。我微笑道:“最近我一直觉得我更像普洛斯彼罗。”
他沉思道。
“现在我已把我的魔法尽行抛弃,
剩余微弱的力量都属于我自己。”
“也许是在低谷,”我温和地反驳道,“但永远不会是抛弃。我不觉得那是可能的。”
“我向你保证,那确实是可能的。”他悲伤地说道,疲倦地双眼里闪着恶作剧的光芒,“但如果你再次看见我心情低落,请好心地在我耳边小声说‘爸爸’;这能让我无限地振作起来。”
“只在麦格教授不在的时候才可以。”我要求道,“我觉得这在她的礼仪观念中是极度无礼的。”
“坑爹的米勒娃的礼仪。”他简短地表示道。然后我们各自带着比开始时好一些的情绪分开了。
波比·庞弗雷简单地检查了一下受伤的眼睛,然后用飞路网找来斯内普做咨询。
如果阿不思看起来糟透了,那么斯内普就是个活死人。和上学期结束时相比,他看上去像是又度过了艰辛的十年:更单薄,更苍白,更枯瘦;紧紧闭着的嘴边的线条更多了;当他托住我的下巴用Lumos和魔杖检查着我的眼睛时,他的手极为轻微的颤抖着。
“你失去了多少视力?”他突兀地问道。
“大约百分之二十。本来有可能更糟;治疗的相当地好。”我告诉他。
“哼—--,圣芒戈可以做得更好。”
除了遭受到的折磨,还是那个同样的老斯内普。
“我当时可没法选择。”我冷冷地回答道。
“发红也是后遗症之一吗?”他无视我的反击问道。
“不,它是……间歇性的。”我简短地回答道。他敏锐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用圆滑的、带着薄茧的手指摩擦着划过我眉毛的正在愈合的伤口。
“你会处理它的吧,波比?”他对她问道,放下了手。
“哦,当然—--这很容易,只是美容而已。”
“除非,”斯内普嘲讽地挑起眉毛再次对我说道,“你希望公开地带着你的战斗伤疤,像穆迪一样?”
“两种我都不介意;这不是多大的事,考虑到我本来有可能失去整只眼睛。”我不想上他的当,冷静地回答道。
“是的,虚荣心可不是你的缺点之一,对吧?”他干巴巴地说道。
我从来都不知道有人能够如此有效的把本可能是称赞的话变成绝对的侮辱。站在他身后的庞弗雷看到了我的眼神,翻了翻眼睛作为无声的评论。
斯内普紧接着继续说道,“另一只眼睛有视疲劳?”他把魔杖收回袖中问道。
“是的,但眼镜起到了帮助。现在我的头疼频率降低了很多。”
他走向庞弗雷的桌子斜靠在上面,抱起双臂。“你受到的视力损伤很有可能是永久的,虽然你应该尽快咨询圣芒戈的眼科专家。你同意吗?”他随意地转头问庞弗雷。
“你不觉得凤凰眼泪—--?”她冒险问道。
“在现在这种晚期不合适,虽然它可能能够阻止进一步的瘢痕化和视敏度的损伤。眼球是非常脆弱的,”他告诉我,“使用纯溶液就会像是拿游走球棒去拍苍蝇。我会做出一个更温和的配方,但我不能保证它能够起作用。我想,另一只眼睛需要用舒缓药剂,”他再次对庞弗雷说道,“还有一些治疗头疼的东西。”她点点头,然后走出房间去拿它们。
“我很抱歉,亨特教授。”
我摇了摇头。“这和我的医生告诉我的没什么两样。”我回答道,戴上我的眼镜。
“我的意思是,”斯内普用最不严厉的方式说道,“关于你的侄子。”
我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盯着他;他正用他漆黑、疲倦、深不可测的眼睛认真地看着我。
“谢谢。”我最终说出这句话,正好在庞弗雷带着药回来之前。斯内普打起精神走向门口。
“无论他们给你了什么,我都应该让你停止使用那些垃圾,”他回过头说道,“可能会有不幸的不良冲突。晚安。”然后他离开了。
庞弗雷把药品放在桌子上,不赞同地啧着嘴。
“他作为医生对病人的态度糟透了,对吧?”我愉快地说道。
“糟糕透顶。”她阴暗地回答道,“我从来都没见过一个独自研究的人能够不伤害病人的精神健康。脑子里全是理论,毫无感受理解力之类的东西。”她举起她的魔杖走向我,“现在,取下眼镜躺好,亲爱的,我会在一瞬间治好那条伤疤。”
翻译君的附注:
看到伊恩你们懂什么是卧槽了么……翻译君虽然是第二遍看可是已经完全不记得这回事儿了,还在担心伊恩这自闭症倾向的孩子该怎么接受一脾气糟透了的姨父,结果他……好的。
实在不懂社工啊(跪,那些社工用词都该是什么翻译才对啊=A=
丽池古堡:翻译君小小的执念……总之我认死这个译法啦。
视线不良弯道:因为某些原因看不到路面情况的弯道。
视疲劳:临床表现包括视物模糊、不耐久视、干涩不适、酸胀流泪、头痛眩晕、肩僵恶心。